猕猴桃漩涡

求同存异/啥都搞

【修缨】短松岗

师兄弟几个,属丁修最混,虽说几个干的也不是什么见光的勾当,可那毕竟是生活所迫,多少有点所谓的善心。

丁修不一样,做事情全凭自个儿心情,今儿不爽了,手下死的人就凄惨些,肠子和血连带着五脏庙从肚皮里翻出来,热气腾腾,像宰了一头牲畜。

靳一川这么和沈炼谈过他师兄,可他又说,别看丁修这么邪气,见了师父,跟一条大狗似的,跟在师父屁后,扛着刀,大摇大摆的。

要是有尾巴,指不定摇得多高,多快活。

沈炼在记忆里寻出一张淡漠的脸,他对丁白缨一直很有印象,他记恨着竹林里的那把断刀,哪怕最后他算是找回了几把招式,哪怕最后他们沦落到并肩战斗的地步,哪怕那女子衣衫骨肉都已经与血污枯叶埋进深土里。

“你们几个,大约也只属丁修最像你们师父。”沈炼说。

靳一川笑了,“是。”他喝多了,皱着眉很努力回想,“可是师父最喜欢我。”他拿手指点点自己的鼻子,然后就醉倒在桌上。

那时候沈炼只见过丁修一面,他没和靳一川说过他从前的事,死里逃生的戏码天天有,他那些旧戏,实在不愿拿出来讲。

其实并不算很旧,沈炼想起来,那天断桥,还能感觉到血的热度。

后来这些事情真真正正可以算的上旧戏的时候,丁修和沈炼大打了一架。

是挺久的了,当年醉酒伏案的人,灯下缝补衣服的人都因他故去,那年的记忆就钻进自己骨缝里,时不时要疼上一疼。

他和丁修偶然遇见,沈炼很吃惊,没想到丁修还是那个样子,扛着刀,刀把上挂着他酒葫芦,见着沈炼咧着嘴笑,然后就去摸刀。

沈炼请他喝酒。

不知道是因为丁修那张沉在记忆中的脸勾起了沈炼骨缝里的疼,还是因为沈炼终于在算不得家的地方遇到故人而生出久违的熟悉感,或是因为丁修那一身的江湖气,总之沈炼喝大了。

他早年算得上个冷淡性子,血雨腥风见了太多,也就没什么感情上的起伏,大约人要老了都是这样吧,喝多了开始絮叨。

他知道丁修顶不愿听,可他想找人说话,于是他说起丁白缨。

他倒还真没看出来丁修有什么不一样,大约时间一过少年时的情啊爱啊就是不入黄土也终归是淡了。

饶是你丁修也没逃开,沈炼想。

他和丁修说竹林里的那把断刀,说后来吊桥旁,他和丁白缨过招,说信王,说裴伦,说那场恶战。

沈炼以为他说了很多,其实不过寥寥数语,他一直不善谈,丁修侧头看他,一直他挺瞧不起穿过飞鱼服的人,这些沈炼都知道。

后来就散了,两个人都喝得歪歪斜斜,沈炼回家,丁修扛着刀和他往相反方向走,一路走一路吹口哨。

老大的人了,还是这副德行。

时隔半个月,沈炼又听见口哨声,丁修扛着刀从巷子口走了进来,脸对着沈炼,眼睛半睁着,吊儿郎当的不屑一顾。

“我来找你打一架。”丁修说。

沈炼看了他两眼,发现这人是认真的。

“你有病吧。”沈炼问。

丁修把刀拄在地上,一动没动。

两个四十来岁的人了,更何况仔细说来他们两人之间怎么着也扯不出什么恩怨来,对,讲这些没用,对面的人是丁修。

沈炼认命的回去取刀,安稳的日子过了几年,他不需要天天带着刀活命,偶尔手痒了拿出来练练,也不见人血了。

打肯定是打不过的,丁修又没有真的想要他命的意思,沈炼周身的血又活了起来,他手脚变得滚烫,他很是期待。

丁修是边军功夫,又狠又稳,手起刀落,这么些年没怎么变。

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,不说招招致命,倒也谁都没让着谁,一个闪身他看见丁修后背多了一把刀。

其实不能算刀了,拿去铁铺都不一定有人会收,材质应该是好材质,只是破损太严重,刀刃刀背都成了不整齐锯齿,刀身都是清洗不掉的污渍。刀上应该挂过一个什么穗子,现在只剩下细细一线,牵着光秃秃的穗头,看不出原来眼色。

电光火石间,沈炼认出来,那是丁白缨的刀。

他忽然明白怎么丁修找他练刀。

真是个疯子。

后来沈炼的那把刀被丁修砍断,沈炼把废刀一扔,侧了侧脸,丁修的刀刃就贴在他左脸,他呼了一口气。

“你他妈可真是有病。”沈炼忍不住骂人。

丁修收了刀。

记忆中那张面孔和眼前的人有些许重叠。

“不过,你师父的这些徒弟,到真是属你最像她。”沈炼倚在树上,看着丁修说

丁修忽然笑了,抬着眉毛,用手指点了点他,吹了声口哨,走了。

断刀横在地上,沈炼有点后悔半旬前请丁修喝酒,也没想到这人竟然介意他断桥前他反给丁白缨的那几刀,人都死了几年了,他还来还给他。

丁修走的远了,剩下一点背影。

多少年了,还是这副德行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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